劳伦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小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她微红的眼眶可以看出她已经守在这里很久了。
劳伦从被子中探出手,伸到眼前握了握,又运转魔力,感知了一下体内的经脉状况。不出所料,经此一战,他体内本已初步愈合的经脉再度布满了裂纹,但令人欣慰的是,这次经脉受损程度远没有他刚到村子那个时候严重,而且在强行释放接近临界程度的魔力量反而使他的经脉隐隐有些扩张,硬要说的话算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虽说经脉隐隐有些扩张,倒也并未达到足以比肩正常人的水准,而且将经过月余终于才堪堪可以流通魔力的经脉强行进行扩张其实与将新生的经脉撕裂无异,表面上看似供魔力输送的渠道变宽了、可以输送的魔力更多了,但实际上此时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魔力的冲击,真要是运行起魔力来,结果怕是与滚油入雪差不多。
“还好。”劳伦撑着身子坐起来,说“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十一个时辰。”
一天一夜。
这远比劳伦预估的要长的多,不,甚至在一开始劳伦根本就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因这种程度的伤痛而昏迷。
不过这仅仅只是劳伦的看法,并不能当做一般论。在小玲看来,这次的伤势虽说不至于攸关性命,但也算是颇为严重了。一般情况下,这种程度的伤势足以让人昏睡好几天,哪里会像此刻的劳伦这样如同刚从睡梦中养精蓄锐完毕一样。
“对了,这是哪里?”劳伦打量着四周问道。
“树屋。”小玲说,“婆婆平常居住的地方。”
说是树屋,劳伦反倒觉得这个地方被称为书屋更贴切。
书,是的,书,这个房间最大的特点就是书了。
环视四周,凡目之所及,必有一摞摞堆砌着的书籍。层累的书籍将挤满这个房间四壁的书架占据,直至架到天花板上,即便如此仍有相当一部分书卷盘踞在桌椅板凳上,竭力彰显着自己在这个房间的主体地位。但好在这些书籍摆放的相对比较整齐,否则,整个房间都有被书海淹没的倾向。
“你说这里是婆婆平常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
小玲点了点头,说:“这里是村外的山上,婆婆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考虑到这里不论是医疗器械还是药材都比村里完备得多,更有利于治疗,所以婆婆与村长商量,连夜将你移送到这里。”
“是吗,真的是麻烦你们了。”劳伦心中一暖。
有不少人都存在一个误区,他们认为越是偏远、越是人口相对稳定的地区就越是民风淳朴,越是容易亲近,但事实上反倒是人流量小、人口流动速率缓慢的地区相对比较排外。这并不是说这些地区的乡风不佳,而是这种邻里关系相对固定的地区人们情感上的枷锁就更重。之所以有“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误解出现其实也包含了这样的因素在内,越是穷山恶水人烟稀少的地区环境就越是封闭,而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形成的村落往往更具有种族凝聚力。劳伦以前就曾与伙伴们到过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人们将魔族当做神明,甚至定期献上活人祭祀,劳伦与伙伴们救下了因被村民作为祭品而哭泣的女子,可女子非但不领情,还听信准备将她作为祭品的村民的话,反将救下她的劳伦一行人认定为邪魔外道。宁可将同乡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合常理的死视作理所当然,也不愿握住来自异乡人不遗余力伸出的援手,这看似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愚蠢,却也恰恰是。正如在外来者眼里这些村民非常难以理解一样,对于这些村民而言那些异乡人同样难以理喻。对于积年累月融汇在一起的人们而言,他们更像是交织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他们往往更注重血缘的羁绊及时间的积淀,虽然不乏会对外来者报以一定程度的善意,但若是说这些外来者想要进一步融入到这个小圈子里并获取他们的信任,乃至相互理解与沟通,那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然而明知村外徘徊着青鳞狼群,村长却依然同意为延续劳伦的魔法师生涯而涉险,不得不说这是情感上的一大跨越,这并不是单纯的礼尚往来或投桃报李,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初步融进了这个村子,至于产生这个巨大的跨越的缘由相当大程度上是出自这次面对青鳞狼时劳伦做出的行动,同样也有村长原本也是领命赴任的“外人”的原因。但不论如何,劳伦现在至少在精神层面上为村民所接纳。
知啦——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响起,蓬头垢面的婆婆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仅从外观便可看出婆婆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良好,已经超脱于蜡黄,几乎可以称之为枯黄的皮肤、浑浊且混乱的眼神以及与弱不禁风相得益彰的单薄的身躯都融于婆婆已然老化的身体,如果说小玲是被倦意掏空了身子,那婆婆简直就是在异化为丧尸的大道上昂首阔步。
看到劳伦醒来,婆婆很是惊讶,本若早该行就将木的身子不知从哪里榨出来的力量,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快步来到床前。
“你……醒了?”
苏婆婆自然是知道劳伦伤的有多重,本以为他至少会再睡上两夜才能醒,却不曾想不过一天,他便醒了过来。
“嗯,刚醒。”劳伦点头说到。
嵌在婆婆干瘪的脸上的那双本来有些黯淡的眼睛此时仿若闪过一道光芒,她上下打量着劳伦,说:“醒了好,醒了好。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魔力流动呢?之前的旧伤……”
一连串的问询如连珠炮般打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劳伦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但就在这时一道算不上文雅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恰逢其时的响起。
咕——
那是来自腹部的申诉,它打断了婆婆的话,竭力声张着来自腹中的空虚。
“既然如此,不妨先吃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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